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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5/3/9 11:14:00

年1月14日的凌晨,刚刚在病榻上过完岁生日的周有光溘然长逝。

一直照顾他的私人医生蒋彦永说,前一天是周老的寿辰,因而各界人士都抽空到周家拜访,他亦没有例外。

蒋彦永是早上10点左右到的周家,一进屋就看到周老先生摘下了助听器,正在非常缓慢地打着一瓶毫升的营养液,因为他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蒋彦永替周老先生看了看舌头,能瞧出来他的模样十分疲惫。

14号凌晨周老先生的情况突然变得危急,医院抢救。一个小时后,这位享誉全球的语言学家、中国“汉语拼音之父”正式与人间说了诀别。

对于周老先生的丧讯,蒋彦永明显非常伤感,他哽咽着告诉来访者:“这一次,周老终于可以到天上与夫人、儿子、女儿重逢,共享家人团聚的喜悦了。”

人活百岁,历经4个时代,他的一生无疑是不平凡的。但在周有光眼中,他却对自己的要求很低,只说希望自己能如笔名那样,一生周全有光便足够了。

周有光的独子周晓平先生在生前所写有关父亲的文章里表示,父亲特别不喜欢别人问他所谓“长寿之道”,老人家会不客气地回答:“你问我做什么?我怎么知道,你问大夫去。”

倘若人家执意追问,脾气和善的老先生只能无奈摇摇头,说一句“大概和基因有关吧,也可能是我不抽烟。”

在“活”这件事上,周老先生一贯抱有积极的“科学观”,他相信疾病能被科学治愈,坚持正常饮食,认为80岁以后的自己每多活一天,都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或许,乐观豁达、宠辱不惊即是周老先生走过年人生最大的秘诀吧。

01,荣辱不惊的百年人生:历经百年光阴的他,处事最大秘诀即是随遇而安

年,周有光出生在常州一户书香门第。他的父亲唤作周保贻,曾考中晚清秀才,又在到江阴考举人途中,偶然遇到差点儿吹翻小船的大风,被吓出一身病,无缘考试。

之后周保贻创办了一个国文馆,大肆招收学生教授国文课程,又和周有光的母亲产生分歧,致使周有光母亲带着儿子去到苏州生活。

周有光的母亲是一名典型旧时代的女性,她不会写文章,但识字能读书。许是经历过波折,老太太处事淡然、度量很大,一直活到96岁才与世长辞。

她教给儿子周有光唯一的道理便是“遇事莫消极”,这句话帮周有光跨过了人生很多门槛儿,也让他的心态始终如一,未有改变。

小时候的周有光在父母的安排下,接受旧式教育,学字读诗。等进入小学校园,则开始接受新式教育。读中学时,周有光认识了一位名叫吴山秀的老师,为他的人生带来转折。

吴山秀提倡白话,常常对学生讲一些说白话的好处,并传播给学生“五四运动”的思想,请一些名人来演讲,令学生早早萌生进步思想,在老师的带领下高举反帝国的旗帜。

那个时候,周有光的个头很矮,到茶馆里演讲,直接被“淹没”在人群中。一位临近他的客人伸手把周有光抱到桌子上,才叫大家真正看清楚了演讲人的样貌和年龄,引发一阵阵惊叹。

中学毕业,周有光报考了两个大学:上海的圣约翰和南京的高等师范学院。

对于这个决定的解释,周有光是这么说的:

“有几个同学劝我去圣约翰大学,我就去了,结果那里的学费很贵,我家正处于最穷苦时期,拿不出钱,恰好那时大学考试时间不一,我便又去了南京,也被录取了。南京的学费不贵,我准备到南京上学,而我的姐姐正在上海教书,她同事听闻我考上了圣约翰又不读,觉得很可惜,劝我姐姐,学费她找她妈妈想办法,让我先去读圣约翰。姐姐的同事家里和我相熟,她的妈妈也对我很好,一听这件事,果断拿出嫁妆当了两百多块银元,帮我补足了学费。”

报名前,周有光的朋友告诉他圣约翰大学需要一张西装照片。从没有穿过西装的周有光在照相馆里借了一身西装,未想老板帮他戴领结时,又多给他戴了一条领带,惹了笑话。

幸亏同学及时提醒周有光,才没有把糗事“曝光”到校方面前。

年,周有光乘坐火车到上海报到。学校的规定与现在不一样,一年级不分专业,只有基础课,二年级才分文理。

教授周有光的外国数学老师劝他读理,同学却多数与老师意见相反,因为圣约翰最有名的是文科,而非理科。周有光从善如流,选择了文科,偏重经济学专业。

在大学校园里,他学会了很多知识,也领悟了很多道理。周有光喜欢看英文报纸,英文老师问他每天都看什么,周有光就回答看报就是看报,没有什么。

英文老师不赞同地摇摇头,告诉他:“你每天看报,都要问自己哪条信息最重要,为什么最重要,它的背景是什么,不知道的,你就赶快查一查。”

按照老师传授的方法,周有光的确在读报过程中有了收获。

年,“五卅惨案”的发生,让周有光等有志中国青年愤然离开不准学生参与游行的圣约翰学校,转而自主创建了光华大学。毕业后,周有光留校任教。

在此期间,他结识了一位对他余生影响巨大的姑娘,从而令他的人生走向了另一个与同学、好友截然相反的“路口”。

很久以后,周晓平在讲述爸爸的文章里说,周有光一生几乎平顺、超越于世俗之上的主要原由是他在圣约翰大学所受教育令周有光的眼光没有局限在某一个点上,而是全球化的世界观。

他能真正清醒、清楚地看待现实,了解世界文化发展的基本规律,保持理性观点,从不盲目做出决定,亦不会为什么而感到心伤。

但在周有光看来,自己一生所得平静其实和“拒绝从政”有关。他说:“我在国民党时期没有参加国民党,在共产党时期也没有参加共产党,哪怕我有很多同学和朋友都在其中担任重要职务。”

没有“是非”选择,不用担心“站错”队伍,不用劳心劳力谋取什么,淡看人间风雨,或许这就是周有光能安享晚年,活至百岁的理由之一。

而他会有这般境遇,则全因陪伴他70年的妻子张允和骨子里那份“务实”。

02,举案齐眉的婚姻生活:他的爱情没有波澜,只有携手70年的平淡和包容

周有光后来说,相较于沈从文和妻妹张兆和堪称“惊天动地”的爱情,他与妻子张允和的婚姻明显平淡又平凡。两人从相识,到恋爱,再到结婚,花费了8年时间。

张允和的家世很好,彼时还是个穷小子的周有光很怕自己配不上张允和,遂写了一封“我很穷,担心给不了你幸福”的信件寄给张允和,张允和回复了整整10页信纸,只为向周有光证明:幸福是由自己创造的。

就像当下在网络上流传很广的那句俗语一样,在张允和面前的周有光永远都是一个需要寻找依靠的“小男孩”,而张允和正是他信任了一辈子的“主心骨”。

只要有张允和在,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周有光均能保持从容不迫的态度和最佳的心态。

年秋天某个周日的黄昏,二人并排走出中国公学的大门,相距1尺左右的距离,沉默走过小路、小红桥和农舍前的草堆,停在了石堤中央。

他们寻了一块稍稍平坦的石头,挨着坐了下来。周有光从口袋里掏出一本英文版《罗密欧和朱丽叶》,翻开夹了书签的某一页,那上面描述的是一对恋人相见的画面。

张允和没有答应周有光“亲吻”的请求,却在第一次与他手指相连时,将心交付给了他。那一天,是他们感情发展最关键的转折点。

年,周有光和张允和正式踏入婚姻殿堂。同年,他们携手远赴日本读书。周有光很仰慕日本学者河上肇,为其放弃东京大学的学业,转而考入京都大学。

但可惜的是,没等周有光入学,河上肇便因种种原由被逮捕入狱。

年,夫妇二人放弃学业,重返上海。周有光一边回到光华大学教书,一边在上海银行兼职。

生活似乎回归平静,可好景不长,抗日战争的爆发令周有光一家不得不逃到四川避难。

周有光先是在新华银行找了一份工作,后进入国民政府经济部担任副主任,负责四川省合作金库相关事宜。

在此之间,厄运降临周家。周有光的女儿小禾忽患盲肠炎,没等到特效药便不幸夭折。悲恸无比的周有光一度伤心到得了忧郁症,很长时间才缓过来。

而作为他“主心骨”的张允和,则直至故去依旧对女儿的死心怀抱歉和遗憾,一生没能走出丧女痛楚。

此后,他们的儿子周晓平成了夫妇唯一的孩子。但磨难仍然未离周家,他们迁回成都途中,周晓平意外被流弹击中肚子,幸亏及时送医治疗,才保住性命。

一而再,再而三的波折没有压垮周有光夫妇,也没有让他们开始宠溺儿子。

周晓平说:“爸爸从不强迫我做什么,数学成绩不好,他问我怎么回事,我说我讨厌乱七八糟的四则混合运算题,他就说那算了,但代数必须好好学,因为很重要。”

在周有光的认知里,分数和成绩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周晓平是否学到了有用的知识。

周有光亦不硬性限制周晓平读什么书,只会在他想要读小说时,告诉周晓平,那是闲书,没有价值,并推荐周晓平读更有趣的各国名著。

可以说,从周有光教育儿子的态度和方法里,便能窥见一丝夫妇之间的默契。张允和不会插手周有光管教儿子,她相信周有光能把儿子教好。

那么,在周有光夫妇携手共度的70年光阴中,难道他们二人就没有分歧产生吗?

几乎没有。周有光偏爱咖啡,张允和喜欢清茶,夫妇二人从不争执到底该喝什么,而是上午愉快共品清茶,下午一起慢饮咖啡,喝得时候还不忘碰碰杯子,幽默称之为“举杯齐眉”。

这个小动作维持了多少年,周有光和张允和的婚姻便走过了多少年。他们都很清楚,世上并无永远的“顺利”,吃一点儿亏也没什么大不了,做人胸襟够宽,天天开心,才能让身体和心灵全部康健,才能活得更久。

03,顺其自然的暮年岁月:他送走了妻子和儿子,看淡了生死也看破了生命

年,周有光到欧洲工作,在那里接触到许多字母学知识。年上海解放,他回归祖国到复旦大学和财经学院任教,并在新华银行和人民银行兼职。

年,周有光出任汉语拼音方案委员会委员。年,他正式开始参与中国文字改革工作。

随后几十年里,周有光与张允和均一直忙碌于自己的工作。周有光的退休时光是从85岁开始,可他的“新生”却从80岁伊始。

周有光说:“人过八十,老不老我不管,我就要活一天多一天,每天都是赚来的,81岁即是1岁,从头算起。”

他的晚年生活很简单很规律,不讲究口腹之欲,不吃营养品,坚信“人多数非饿死,而是吃死的”。

每一天,周有光只坚持4件事:吃饭、睡觉、看书和写文章。他住在简陋狭小的房间,用陈旧的小书桌,穿纯棉衣服,喝红茶,吃鸡蛋、青菜、牛奶与豆腐,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名震中外的学者。

年,张允和因病辞世,周有光用了半年时间才从伤痛里走出来。他把对妻子的思念全部藏到了诗文中。

年至98岁时,周有光说我活过百岁,就“安乐死”,可他活过了百岁,又活到了岁、岁。周有光不怕死,他认为只要活着就要好好活。

年,周晓平没能看到父亲真正“衰老”的那一刻,便先走了一步。周有光再度经历丧子之痛,开始衰老。

年,医院3周,又平安回到家里。就在世人都以为周有光会在返璞归真,犹如“婴儿时代”的日子中继续顽强活下去时,这位只想躺在床上睡觉的老先生忽然迈过了现实世界的门槛儿,跨入一个崭新的虚幻世界,与阔别已久的家人重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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